傅照夜闻言,抬手一揖,低声道:“大夫子问出此言的那刻,心中已有定论。小王的答案,无非在大夫子信与不信、许与不许之间。既如此,小王的答案,就是大夫子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。”

    大夫子目光如锥,直刺入傅照夜的眼里。一老一少这般四目相对,无声无息间好一番剑拔弩张。须臾,大夫子忽然先鸣锣收兵,眼神落到了断掉的弦上,抬手怜惜地摩挲着琴弦,叹道:“可惜,我刚换的,好好的竟然就断了。哎,买那根弦的时候可是花了我半两纹银呢!”

    “听闻步公子最是尊师重道,这点小事,想必大夫子交托下去,他必能办的妥当。”傅照夜借坡下驴。

    大夫子眼睛一亮,冲傅照夜挑起半边眉:“看来王爷也是此道中人啊!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,班门弄斧了。”傅照夜谦虚。

    他琢磨着此间事毕也该告辞了,起身正要道个恼,就听见大夫子低声道:“师弟一生有憾无愧,而我却存了一桩永远无法解脱的愧事。老朽望祈王爷垂怜,倘若有缘,让老朽帮师弟弥补了那些憾事,聊做补偿。”

    傅照夜神色一凛,长身一揖:“不知小王能为大夫子做些什么?”

    大夫子也站起身来,反向他回了一礼:“日后王爷若有驱策,单凭吩咐。只求王爷能让老朽为王爷做一些事,尽一点心。”

    傅照夜一怔。

    大夫子后半段话声音低如私语,几不可闻:“老朽近年来几度前往昭国查访,知道宿师弟最得意偏疼的弟子,是昭国镇国公的小世子。宿师弟未有子嗣,想来这个小世子,就是师弟留在世上的眷念。往者不可追,多少心意,也只能寄托于后人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,抬手在傅照夜肩上拍了拍,轻声道: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傅照夜恭敬行礼,倒退到门边,才全了此礼,推门而去。

    门外,步轻光还是之前那姿态,十足十的尊师重道好学子模样。傅照夜抱臂欣赏了片刻,捏着喉咙拿腔拿调地咳了两声。

    步轻光回过头来无奈瞪他,小声道:“你都全须全尾地出来了,还咳什么?”

    “瞧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。”傅照夜理直气壮道,“万一你那番话就是诓我跳火坑呢?”

    步轻光乐了:“你火坑都跳完了,自己爬上来之后,才想起来试探我,这是何道理?”

    傅照夜一扭头,故作高傲:“我乐意。”

    步轻光正要继续说上几句,房内大夫子慢悠悠探出来一句:“你们俩去外面叽叽咕咕,不要扰我睡回笼觉。”

    步轻光冲傅照夜撇撇嘴角,朝着房门揖了揖:“那学生先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说完他向傅照夜打个手势,示意他快走。傅照夜心领神会,踮着脚尖悄么声息就要开溜,又听见房中大夫子慢条斯理地道:“步轻光你小子别趁机逃学,把人家送回去你再回来。时间上赶得及,我给你算好了的。”

    傅照夜不能说话,就冲步轻光直挤眼,嬉笑得色堪比朝阳。

    步轻光回瞪他一眼,忽朗声道:“大夫子,王爷与我是同龄人,也该学些经史韬略怡情养性,不如大夫子准他入学,同我一起听课可好?也省得我跑这一遭,在路上花费功夫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