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郡主,来不及了,咱们走吧!”廖炬说得是,让士兵们拼死护着她杀出一条血路,他们二人轻功尚可,或许还能逃生,只是这些小兵定要命丧于此。

    手上全是血,脸上也是,青枣的鬃毛上也是,冯令瑜手握大刀,染血太多,已经钝了,她抓住一个打到跟前的敌军,大刀推拉几下,才割断他的脖子,廖炬在一旁喊着,她的脑子已经不甚清醒了,只凭着本能厮杀。

    她看见朝夕相处两个月的士兵们,他们笑着,闹着,专注地学习箭术,他们不过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年,不少比她年龄还小,他们曾在休息日欢欣喜悦地回家,今日他们即将埋骨异乡。

    血汗和着眼泪,模糊了她的双眼,手臂被冰凉的刀刃割了一道,很痛,她来不及呻|吟,便被一双手抱着,拉到另一匹马上。

    马蹄狂奔,冯令瑜的眼睛睁不开,只能听到耳边喧嚣的风声,她的大刀和弓箭都在乱军里丢失,颤着手摸过去,扯着缰绳的手,手臂的银甲上一圈莲纹,是廖炬。

    他们奔逃着,回到炽焰军的营帐,却发现各处插满了白狐军的旗帜,廖炬牵马往幽州的寻阳城走,更多的追兵追赶在他们身后,神箭军只剩两三个人,几乎全军覆没。

    冯令瑜头痛欲裂,她经历了一次重大的失败,无声地哭着,血泪流下,划过脸庞流进纤巧的脖颈里。

    廖炬感受到她的哀伤,追兵浩浩荡荡在身后,“郡主,马上就到炽焰军主营了,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腰间重量一轻,他心里骤然慌乱,低头,是郡主抽出了他挂在腰间的匕首,正抵上自己的脖子。

    他把匕首重重拍落,呵斥:“郡主,你在做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,灏王还在,炽焰军的军营里没有打斗的痕迹,肯定全数撤退了,郡主,你要坚强起来,日后才能东山再起啊!”

    冯令瑜的眼泪干涸了,只剩两只空洞的眼睛,“我不能失败,这是我唯一的机会,灏王和天下人,也不会给我更多的机会。张禁将军苦苦守了半年的幽萦二州睢清山界限,因为我而丢失......从今往后,我活在这世上,只会生不如死。”

    她很激动,廖炬不知道如何开解,只能牢牢钳制她的双臂,令她不能再行轻生之举。冯令瑜筋疲力竭,不久昏睡过去,睫毛上粘着血渍,眉头紧皱,看着十分可怜。

    很快张禁带了一支队伍前来接应,原来神箭军从睢清山冲杀的时候,陈麻子便发觉事情有异,回到主营报告张禁将军,果然在主营附近发现了潜伏意图偷袭的白狐军。

    他们于是来一个将计就计,退后一百里,在白狐军占领炽焰军的营寨,以为胜券在握时,反戈一击,白狐军损失一半人马,只得灰溜溜逃回萦州。

    交战的形势再次被逆转,白狐军折损了上千人,炽焰军只死了一整个神箭军,算起来反倒更胜一筹。

    一切都恢复原状,只有冯令瑜状若癫狂,回到主营,廖炬把她抱下马,她即刻便醒了,一个旋身,拔|出廖炬的佩剑,指向四周面容惊恐的小兵,“说!出卖我的是谁?”

    “郡主,你先冷静一些!”廖炬心急,张禁还未回来,没人能镇住这受了很大打击的郡主,她胡乱划动手中长剑,拽着一个小兵的衣袖,声嘶力竭道:“到底是谁,是谁!是不是你!”

    “郡主,郡主饶命啊,小的三代为炽焰军卖命,为郡主的外族乔家誓死效忠,郡主一查便知,小的绝无异心啊!”那士兵“扑通”跪下,冯令瑜大吼一声,继续指着下一个人,“是不是你!”

    她像酒后般神志不清,身子摇摇晃晃,面前小兵没有给她满意的答案,她正要狠狠把刀掷过去,双脚忽然离地,身子被人紧紧抱着,同时身后传来哭吼:“哇!娘子!娘子没事,太好了呜呜呜。”、

    冯令瑜扑腾着双腿,用手肘和剑柄撞着王钤,“放开我!”他就是不放。

    她想说,“再不放手,我把你的脑袋削下来。”自己却头疼极了,太多血腥的场景从眼前闪过,额上一跳一跳,用刀柄狠狠砸自己的脑壳,希望头疼停下来。王钤被吓倒,轻轻放了她,绕到她面前,她像从血里捞出来似的,他也不在意,反而担忧地看着她,“瑾娘……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我没事……”她蹲在地上,缓了一会儿,愤怒离去了,浑身的力气也离去了,她站也站不起来,虚弱地问王钤,“你一直待在神箭军,神箭军如何了?”